“我的。”
顾言辞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冰的钉子,狠狠楔进医务室凝固的空气里。他捏着谢宣后颈的手指收得更紧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滚烫的温度,几乎要将那两个字烙在谢宣的皮肤上。
谢宣整个人僵成了石雕,大脑一片空白。后颈那块皮肤像是被点着了,灼热的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顺着脊椎疯狂蔓延。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言辞指腹下自己脉搏的狂跳,一下,又一下,擂鼓般撞击着对方的手指。
他妈的……顾言辞……疯了吗?!
“你……”谢宣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,试图挣扎,身体却像被抽干了力气,软得不像话。顾言辞的手像铁钳,牢牢禁锢着他,那姿态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……一种近乎野兽标记领地般的宣告。
就在这时,医务室的门把手“咔哒”一声,被拧开了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校医推门的手停在半空,脸上的职业化微笑在看到室内景象的瞬间彻底僵住,变成了十足的错愕和茫然。
他看到的画面极具冲击力:
那个闻名全校、以高冷禁欲著称的学神顾言辞,此刻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姿态,将另一个男生——那个同样在学校里“声名赫赫”、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的谢宣——牢牢按在病床边缘。顾言辞的手,骨节分明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,紧紧扣在谢宣的后颈上,将对方压制得微微前倾。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紧绷到极致的张力。
而谢宣,背对着门口,身体僵硬,耳根连同脖颈那一片裸露的皮肤,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
“顾……顾言辞同学?谢宣同学?”校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困惑,他甚至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,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。“你们……在干什么?”
这声询问像一道惊雷,瞬间劈醒了处于石化状态的谢宣。
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混杂着被撞破的慌乱,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!他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狠狠一挣!
这一次,顾言辞的手指松开了。
谢宣像被烫到一样,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,才勉强站稳,迅速拉开了和顾言辞之间危险的距离。他背对着门口和校医,手忙脚乱地去拉扯自己滑落到臂弯的校服外套,试图遮住自己那一片红得不像话的后颈和脖颈,动作慌乱又笨拙,透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狼狈。
顾言辞却依旧站在原地,姿态甚至称得上从容。他缓缓收回手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谢宣皮肤滚烫的触感和剧烈脉搏的跳动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谢宣慌乱遮掩的背影,那眼神深处,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……餍足?仿佛刚才那短暂而强势的触碰,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。
然后,他才转向门口的校医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,仿佛刚才那个散发出强烈占有欲的人根本不是他:“医生。谢宣同学在篮球场被撞到,可能有软组织挫伤,麻烦您检查一下。”
他的语气太过自然,理由也足够正当,瞬间将刚才那诡异一幕的冲击力淡化了不少。
校医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,尤其是谢宣那红得可疑的耳朵和脖子,以及顾言辞那过于平静的脸。但顾言辞的解释无懈可击,他只能压下满腹的疑虑,点点头:“哦,好,好。谢宣同学,你过来这边坐下。”他指了指旁边的诊疗椅。
谢宣如蒙大赦,低着头,像个鹌鹑一样飞快地挪到诊疗椅坐下,全程不敢看顾言辞,也不敢看校医,只死死盯着自己沾了灰的球鞋鞋尖。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,后颈被顾言辞捏过的地方火烧火燎,那清晰的指痕和滚烫的触感仿佛刻进了骨头里,不断提醒着他刚才那荒谬绝伦的“所有权宣告”。
校医走过来,开始例行询问:“撞到哪里了?具体什么感觉?”
谢宣闷声闷气:“肩膀……被撞了一下,还有后背可能蹭到铁丝网了,有点疼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肩膀?衣服脱下来我看看。”校医说着,戴上一次性手套。
脱衣服?!
谢宣浑身一僵,猛地抬头看向校医,眼神里充满了抗拒。他现在这副样子,后颈那块“案发现场”还红着呢,脱了衣服岂不是……他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站在一旁、像个冷面门神似的顾言辞。
顾言辞接收到他的目光,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没说话,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,平静无波地回视着他,仿佛在说:脱。
谢宣头皮发麻。在医生和顾言辞审视的目光双重压力下,他只能硬着头皮,慢吞吞地、极其不情愿地开始脱他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。
随着外套褪下,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T恤。T恤的领口因为之前的拉扯有些歪斜,清晰地露出了左侧锁骨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——那里果然有一片明显的、带着淤青痕迹的红肿,是刚才被顾言辞大力推开时撞在铁丝网棱角上留下的。
校医的注意力立刻被伤处吸引:“哟,撞得不轻啊,都肿了。”他凑近仔细查看,手指隔着空气比划了一下,“这里疼吗?这样动呢?”
谢宣忍着痛,配合地活动了一下肩膀,闷哼了一声:“疼。”
校医点点头:“应该没伤到骨头,就是软组织挫伤,有点皮下出血。我给你拿点外用药揉开,这几天注意别用力。”他说着,转身去药柜拿药。
就在校医转身的刹那,谢宣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,落在了自己裸露的肩膀和……更下方的后背上。
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。
那道目光如有实质,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,缓慢地扫过他肩膀的淤青,然后顺着脊柱的线条,一路向下……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伤程度。
谢宣的背脊瞬间绷得笔直,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张。刚才被捏过的后颈又开始隐隐作痛,那滚烫的触感和“我的”两个字,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。他几乎能想象出顾言辞此刻的眼神——那种惯常的、仿佛洞察一切的、带着掌控意味的眼神。
他妈的……看什么看!谢宣在心里暴躁地咆哮,手指死死抠着诊疗椅的边缘,指节泛白。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待价而沽的猎物,在顾言辞的目光下无所遁形。
校医拿着药水和棉签回来了。“来,趴下点,衣服再往下拉一点,把整个肩膀露出来,后背我也看看有没有擦伤。”
还要往下拉?!
谢宣简直要疯了。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,僵硬地侧过身,慢动作般地将T恤的领口又往下拽了拽,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和一小片肩胛骨附近的皮肤。后颈和靠近脊柱的那一片皮肤,因为刚才的羞愤和紧张,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,在医务室明亮的灯光下格外醒目。
校医倒没太注意那片红晕,他的注意力在伤处。他先用碘伏棉球给肩头的淤青消毒,冰凉的触感激得谢宣一哆嗦。然后,他将活血化瘀的药水倒在手心搓热,覆上了那片红肿。
“嘶——!”药水带着辛辣的渗透感,加上校医揉搓的力道,谢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,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。
“忍着点,淤血揉开才好得快。”校医手下用力。
谢宣疼得龇牙咧嘴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,把脸埋在臂弯里,试图忽略肩膀上的疼痛和……身后那道如同芒刺在背的视线。
然而,那道视线不仅没有消失,反而存在感更强了。尤其是在校医揉到他靠近肩胛骨、离后颈很近的一个位置时,谢宣明显感觉到那道目光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度,变得有些锐利。
校医也察觉到了什么,手指在那个位置稍微用力按了按:“这里也疼?好像有点肿?”
谢宣闷哼一声。那里正是刚才被顾言辞手指狠狠捏过的地方!能不肿吗?!他感觉那块皮肤都要被捏碎了!
“嗯……”他含糊地应了一声,心里把顾言辞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。
校医没多想,只当是撞击的连带伤,也给他涂上了药水揉搓。
整个过程,顾言辞都沉默地站在一旁,像个尽职尽责却又冷漠的监护人。只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自始至终都锁定在谢宣裸露的肩背和后颈那片刺眼的红痕上。当林薇揉到后颈时,他的下颚线似乎绷紧了一瞬,眼神也变得更加幽深难测。
终于,折磨人的上药过程结束了。校医给谢宣肩头的淤青贴上了一块活血化瘀的膏药贴,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,让他穿好衣服。
谢宣如获大赦,飞快地把T恤拉好,套上校服外套,拉链一直拉到下巴,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蚕蛹。他低着头,看也不敢看顾言辞,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。
“谢谢医生。”他含糊地说了一句,转身就要往外冲。
“等等。”顾言辞清冷的声音响起,像一道冰墙,拦住了谢宣的去路。
谢宣脚步一顿,心猛地提了起来。他又想干什么?!
顾言辞却看也没看他,径直走向校医的办公桌,拿起笔,在一张单子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,然后撕下来递给校医,语气平淡无波:“医生,麻烦您开一盒这个药膏,效果更好。”他指的似乎是某种进口的、效果更强的活血化瘀药膏。
校医愣了一下,接过单子看了看,点点头:“哦,好。这个确实效果不错,就是贵一点。我给你开。”他转身去开处方。
顾言辞这才转过身,目光落在如临大敌、全身戒备的谢宣身上。他往前走了两步,停在谢宣面前,距离不远不近,却足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。
谢宣紧张地盯着他,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。
顾言辞的视线在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,然后缓缓上移,对上谢宣那双带着警惕和残余羞愤的眼睛。他的眼神很深,像沉静的漩涡,里面翻涌着谢宣完全看不懂的情绪。
他薄唇微启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不容置疑的磁性:
“药费。”
“记着。”
“下次。”
“找你还。”
说完,不等谢宣有任何反应,他抬手,极其自然地——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——将刚才校医开好的、那盒据说“效果更好更贵”的药膏,塞进了谢宣校服外套宽大的口袋里。
微凉的药盒隔着薄薄的衣料,贴着谢宣的腰侧皮肤。
然后,顾言辞收回手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他不再看谢宣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涨红的脸,对开好处方的林薇微微颔首:“麻烦您了,医生。”便从容地转身,率先走出了医务室。
留下谢宣像个被雷劈傻的木桩子,僵在原地。
口袋里那盒药膏的存在感无比清晰。
“药费。记着。下次。找你还。”
顾言辞低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。
这他妈算什么?!
给他买药?还要他“下次”还?!
还什么?怎么还?!
谢宣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煮沸的浆糊,咕嘟咕嘟冒着混乱的气泡。他猛地抬手,捂住自己还在隐隐作痛、仿佛被盖了无形戳记的后颈,又隔着衣服按了按口袋里那盒烫手的药膏。
操……
顾言辞……
你他妈……
到底在玩什么?!